邱洁如说:“你越说我越糊涂,能不能说清楚点。”
唐龙说:“这种东西,属于最高级的商业机密,可以做,但不可以说。变成个毁了一部长篇小说的破游戏盘,就可以说了。”
邱洁如恍然大悟,“原来她什么都懂,只是引导你说出要哪种啊。怪不得她能领导这么大的公司。不过,作为女人,她心肠也太硬了。说句中听的话都不肯,一个认识的人的女儿就要堕落了,她像是个冷血动物!”
唐龙说:“方怡没有错。她这么说并非是没有同情心。谁都不是万能的上帝。师傅,找个布匹店停一下。”
邱洁如问:“你要干什么?”
唐龙说:“买块红布把骨灰盒包一下,要不大刺激她们了。”
邱洁如抓住唐龙的手说:“你的心肠不错。”
高家面临的困窘,同情心确实无法改变它。酿皮这种陕西风味的小吃,在一向以吃文化名世的C市,想站稳脚跟实在太难了。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一方人养一方的风味小吃。桂玲摆的这个酿皮摊,显然已经支持不下去了。太阳从远处高楼群的夹缝里坠落的时候,小手推车上还有半尺多厚的酿皮和小半盆面筋。桂玲眼巴巴看着行人目不斜视地从小车旁走过,叫卖声越来越没有力气了。冬天,太阳一落,天立马就要黑,桂玲知道母女俩今晚和明早又得吃酿皮了,推着小车回了家。电话和微波炉已经作为行贿受贿的铁证被检察机关收走了,屋里又显出了几个月前的老样子。小兰正在对着镜子涂着大红色的口红。
桂玲看看小兰新火局了油的披肩发,问道:“叫你做的面筋呢?”
小兰说:“还在盆子里,我做不来,也不想做。天天吃酿皮,受不了。”
桂玲看见女儿的一张血盆大口和两道妖里妖气的长眉,惊问道:“兰子,你这是要干啥?”
小兰看看小车上剩下的酿皮,撇撇嘴,打开一个箱子,翻捡自己的衣服,“我已经十八了,已经有公民权了,我得找个活儿养活自己。”
桂玲把衣服夺下来,合上箱子,“你爸已经死了,你还不听我的话?我不准你去。”
小兰朝箱子上一坐,耸耸肩道:“这酿皮摊已经五天没赚一分钱了,靠你那一百五十块钱生活费,早晚要饿死的。”
桂玲无声地坐在一把竹椅子上,埋头叹了一口气,“冷了,到了春天会有人吃的。兰子,你千万不能去那种污七八糟的地方呀。”
小兰跳下来,打开箱子,继续翻找衣服,“人想学坏,在哪儿都能学坏。你放心,我不会轻易走那一步。这种青春饭也吃不了几年,都想嫁个合适的有钱人。学坏了,谁会娶你。”
桂玲从来没有弹过小兰一指头,急得团团转,“兰子呀,这城里坏人多,进了那种地方,学坏不学坏由不得自己呀。”
母女俩正在较劲儿,唐龙和邱洁如抱着高军谊的骨灰盒敲响了高家的房门。桂玲打开门一看,怔了怔,扑过去抱住骨灰盒抽咽起来。
小兰扔下衣服,走过来说:“人都死了,哭有什么用!请进来坐吧。还哭。”
桂玲擦擦眼泪,抱着骨灰盒,“同志,军谊好端端一个人,咋就死了呢?不是说演习不会死人吗?”邱洁如说:“还没有人告诉你们?”(十五)